观前提示：小学生文笔、角色ooc、逻辑不通。

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我在写什么东西。

【资料图】

“在先前的赛事中从未赢得重赏、人气低迷、不被看好的凯斯奇迹，在第一红宝石、大拓太阳神、青竹回忆等一众强敌面前，于天鹅锦标中为人们展现奇迹的降临，在最终直线超过对手，领先众人，取得优胜，获得生涯中的第一个重赏……”

医院单人病房内安置的电视正在播放凯斯奇迹天鹅锦标胜利的新闻，比赛的获胜者正躺在病床上，以观众的视角观赏自己的比赛表现。

“滋咔”

房间的门张开一条缝，间隙内传来男人的声音。

“凯斯，我可以进来吗？”

凯斯奇迹的目光从电视画面转移到房门，面容也更精神了些。

“当然可以，训练员。”

得到允许后，训练员才用身体推开门，双手各提一袋东西，凛冽的视线扫过整个白色的病房后，才走到病床前。

“训练员，您好。”

“给我躺好，不要起身，好好养伤。”

正准备撑起自己的凯斯奇迹被训练员那如高山般严肃的警告重新压在床上。

“那两袋是什么？”

“我右手这袋，里面装着粉丝们寄给你的花和慰问信，我先帮你拿出来，放在床头柜上了。”

“那另一袋呢？”

“是我给你买的水果。诶，不用你动手，我来处理，你就好好躺在床上休息，把腿伤养好。”

训练员把袋子里的物品放好后，将窗边的椅子搬到病床前，从袋子中拿出苹果，用水果刀为病人切去果皮。当两人共处时，无人再去关注电视的节目，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她不再看电视，蓝紫色的眼眸里尽是他削皮的动作。

“不顾身体，赌上性命去跑，这真的值得吗？”

“值得，因为这就是我的宗旨，用自己的奔跑创造奇迹，为人们带去奇迹，让更多人相信奇迹是存在的。”

“当我两度在生死线徘徊，在人们的帮助下，获得奇迹般的康复时，我就相信奇迹的存在。”

一碰到任何有关奇迹的话题，凯斯奇迹就会滔滔不绝地与人讨论，如果不及时制止，她能一直说下去。

“奇迹，一定会撒满世界的各个角落。”

“那么，训练员，请容许我再问一遍，您相信奇迹吗？”

训练员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中切好的苹果放到盘子上，再从袋子里拿出猕猴桃。

“我回答过很多遍了，我不相信，我从来都不相信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为什么？我想知道原因。”

之前的几个月里，她询问过训练员很多遍，却总是被他找到各种理由绕开话题，在医院里，或许能得到真正的答案。

“我说过了，我不相信。”

训练员的语气依旧淡漠，可锐利的眼神如万根针贯穿手中的猕猴桃。

“请告诉我为什么，这很重要。”

猕猴桃在训练员的手中慢慢变形，汁水从果皮的隙间中渗出。瞬间，整个猕猴桃被捏爆，果肉与果汁溅射在四周，如同血液染在衣服上。

“奇迹！奇迹！又是奇迹！我！”

“要是奇迹存在的话，我也就不会失去那条腿了！”

愤怒、憎恨、忿怨撞破理智的堤坝，在沉默中爆发。训练员起身踢开椅子，抬起右腿重重踏在床沿上，撩起裤管。凯斯奇迹看到的不是常人的肉腿，而是一只由金属与电子元件等材料构装成的膝上假肢。

“如果奇迹真的眷顾我，我！”

训练员举起水果刀，对准床上毫无反抗能力的凯斯奇迹。幸好，在最疯狂的那一刻，理智重新取代愤怒，镇压暴躁的狂怒。

“抱歉……凯斯，我情绪有点激动了……对不起……对不起……”

训练员慢慢向后退，放下刀，靠在墙上滑落至地板，同时深呼吸，试图恢复自己的情绪。自成为他的担当起，他就是个理性冷静的人，这次，凯斯奇迹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爆发这么强烈的情绪，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处理。病房内，只有电视机还在这死寂内运作。

“训练员，您那条腿……是？”

凯斯奇迹率先抛出话题，打破不安诡异的寂静。

“想听故事吗？”

“我想更了解您，尤其是您的过去，以及那条腿。”

“好吧。”

训练员重新把椅子捡起来，扯到原处坐上去，十指交叉搭在那条假肢上，讲述他的故事。

“我以前小时候，也和你，和其他人，和小孩子一样，都有一双健全的双腿，灵活、听话，直到那一天。”

“我和家人开车出去旅游，正常行驶在道路上，突然，一辆轿车毫无预兆地撞到我家的车子上，随后就是玻璃破裂四溅、车架挤压变形，再之后我就记不得之后发生什么了。”

“等我再度清醒时，医生正在对我的伤势做出诊断。那会我的情况很不乐观，可能会少一条腿，床上的我为自己祈求奇迹，门外的家人也在为我求得奇迹的降临。”

“结果呢，你也看到了，”训练员一边拍了拍他的假肢，吸引凯斯奇迹的注意，一边抬起头，与凯斯奇迹的目光对接，眼神恢复了往常的淡漠与寒冽，“伤势过重，无法挽救，只能截肢。”

“我小时候经常看些童话，也和你一样相信奇迹的存在，我是那么地相信它，但在真正的灾难到来时，它在我最需要的时候背弃了我。至此，我对奇迹的信仰崩塌了。它抛弃了我，我为什么还要相信那个不存在的东西。”

“手术结束后，为了今后能正常的生活，医院建议我的父母为我准备一只假肢。也就是这只假肢，我需要进行各种训练、重新学习走路，好让自己在别人面前装得正常一点。”

训练员的语气很平淡，似乎他只是一位说书人，述说他人的故事。

“它限制了我太多太多，我不能跑、不能打球、不能骑车，凡事有关运动的我都接触不到了。在它和我共处的时光中，我获得了更多的时间去思考我的未来，许多职业已经对我说拜拜了，我不得不选择其他的。”

“最终，我敲定了‘特雷森训练员’这一职位，原因很简单，门槛高、空额多、高薪、休闲轻松、不怎么要活动，实际情况也是这样。呵，扯远了。”

“我还是有自尊自爱心的，不想靠这条腿获得别人的同情怜悯，获取便利。要想作为一个正常人重新适应这个社会，我必须得把腿隐藏起来，在群体中既不能太突出，也不能太落后，性格也不能太张扬，不被太过注意到就可以了。一个新的人产生了，从表情、言语再到内心没有情感波动，就像一块磐石。大自然里有很多石头，我成为了其中一员，不起眼，这就达到目的了。”

“我伪装得很好，直到我入职中央特雷森学园，除了我父母，没有其他人知道我的秘密。”

“现在，你是第三个，想必听我讲了这么多后，估计能解开你心中对我的许多疑惑。”

训练员把卷起的裤管拉下来，掩盖那条不光彩的假肢，双手恢复成十指交叉搭在膝盖上。假如他不揭露这个秘密，出门在外，仍然会被当作一个普通的正常人，只是性格颇有些古怪。

“好久没说这么多话了，谢谢你听我讲这么多废话，我收拾一下我造成的麻烦就该走了。”

一双手握住了矗立在机械上的肉体，小但是温暖又柔软。

“训练员，我受到了奇迹的眷顾，但是康复的我看到世界上并不是哪一刻都有奇迹在发生。正是因为奇迹不能照顾到每一个人，所以我才要创造更多的奇迹，让它去到该去的地方。”

“至于您，至少，我在呢。”

“……”

“好好养伤，把腿治好了再跟我谈这些。”

训练员的手挣脱了束缚，但下一秒，衣角传递的拉力又拽住了他。

“等会，训练员，能多陪下我吗，一个人在这……有点无聊……”

“……”

训练员没有张口，顿在原地，低着头，仿若在思考什么。

“我回来了。”

“呵呵。”

房间又回到了他刚进来坐在床前的情景，无论电视机内爆发排山倒海的欢呼声还是激动的解锁与实况，都无法穿透他和她搭建的小小空间，覆盖那微小的削皮声，打扰他和她的独处。

男人独自徘徊在广场中央，时不时停下望下手表，再扭头看向入口，之后继续他的来回踱步，似乎是在等人。

周末的广场上，来往的人很多，这样一个独身男子无疑是很吸引人的注意的，但没有一个人敢接近他，只是在远处观望这个古怪的人，或者是经过他时走快步远离这个奇怪的男人。没人敢跟他对视，那凛冽的视线仿佛能把人轻易冻结再打碎。

男人再次停下，这一次没有看表也没有看入口，而是回头凝视广场旁的医院，不知为何，这座建筑总是让他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训练员，我到了。”

伴随着声音来的，还有肩膀上一个轻拍。

男人回头，她的担当正在微笑着观察他的脸，貌似是希望能得到他脸上什么料想之外反应，可见到没有结果后，才收起调皮的视线。

男人上下打量她一番，眼神既冷漠也没有多余的感情，好似今天的着装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什么意外之喜，在他看来，只是换了套私服而已。

“我们要去哪？”

“训练员，请跟我走，目的地是那边的儿童医院。”

男人没有回应，用无言默许她的想法，跟随她的指示，一同迈向令他不安的儿童医院。

上次在医院发生的事化作厉鬼折磨男人的内心，每一天都活在内疚之中。由此这才有了这一次由他主动邀请的出行，地点则是凯斯奇迹任意选择，她去哪，他就陪她去哪。

也正是医院那次事件，她才能进一步了解他，更好地走进他的曾经与现在。

有人说他不近人情，而她知道，那是他的保护机制，只为不过于被人注意。

有人跟他反映不要一直穿深色长裤，但都被他锐利的视线给瞪走，但她知道，那是为了掩盖那条假肢而穿的。

有人形容他为终年被冰雪覆盖的雪山那般冷峻，但她知道，被雪覆盖的主体仍然保持人心一样的温度。

有人直接说过他没有温情，但她知道，每段左腿受伤的时间里，都是他最先赶来亲自为她敷药、按摩，只有这时，他的目光才会流露出与平时的严峻截然不同的关怀与柔情。

通向儿童医院的路并不长，但她走得很慢，故意把步伐拖得很长，一方面是考虑到他的情况，一方面则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走慢点，再多待在他身边；走慢点，再多闯入他的世界；走慢点，再多一点感受他……

这份私心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立马打断了。

“不用为了我走这么慢的，继续把我当成正常人来对待，我不需要别人的可怜。”

“好的……”

终点到了，凯斯奇迹把他带到儿童医院内的一间特殊病房，病房的装潢与其他病房内沉闷单调的白色全然不同，是以童话为主题的多彩装饰风格，充满人生向上、光明终会驱散黑暗、黎明将至的元素。身处在这个病房，就好似来到了异世界。

“凯斯，这里是？”

“儿童关怀病房，专门为身患重病的孩子们开设的，我曾经也住在这儿。”

“啊，奇迹姐姐来了。”

不一会儿，两人就被孩子们簇拥在一起，患者里男、女、马娘皆有，都有不同的病症，耳朵、手臂、腿……

“呐，奇迹姐姐，这位就是你经常提起的训练员吗？”

“是的哟。”

孩子们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训练员，训练员没有回应以冷漠的目光，反而是不同寻常的关切与柔和并存的视线。凯斯奇迹侧目瞟向训练员，不经意间笑了出来。

“是的，我就是凯斯奇迹的训练员，你们叫我训练员就好了。”

“哦哦哦哦哦！真的是啊！”

“呐，训练员，你觉得奇迹姐姐是怎么样的女人？”

“训练员喜欢什么？”

双腿旁，欢呼声此起彼伏，像四处奔来的羊群，挡住所有可能离开的方向。

“好了好了，让我和训练员先进去好吗，待会再问问题吧。”

“好！”

关上儿童关怀病房的门后，凯斯奇迹坐在钢琴旁开始演奏，训练员则坐在角落，应付孩子们的疑问。

在钢琴声的曼妙音乐下，人的心境也得以放松，更好地融入到这个小小的、美好的童话世界与孩子们组建成的社会。孩子们也没把他当成外人，围着他坐甚至有一些年龄较小的孩子直接趴在他的腿上。

“训练员喜欢什么活动吗？”

“唔，我喜欢钓鱼。”

“为什么啊？”

“因为只要坐着看看鱼竿有没有鱼上钩就好了，而且这项运动强调的是手部力量，不怎么要动腿。”

“哦，那该我了，训练员觉得奇迹姐姐是个怎么样的人？”

凯斯奇迹依然在演奏钢琴，没有阻止这段对话，但秩序的节奏内混入了一点不协调。

“嗯……是个温和、爽朗、认真的马娘，在日常训练和赛场上都会拼上性命去奔跑，平日里，是个很让人省心、懂得自律的马娘。”

钢琴的调子变得轻松舒缓。

“那训练员喜欢奇迹姐姐吗？！”

钢琴的节奏变得混沌，但还是能清楚地听见正在演奏的曲目。

“嗯，说不上喜欢吧。”

钢琴的基调渐渐变得失落，节奏逐渐偏离谱子。透过孩子们，训练员能看到凯斯奇迹的双耳向下耷拉背过去的过程。

“但也说不上讨厌。”

“那到底喜不喜欢啊？”

“有点喜欢。”

钢琴的基调再次变得高昂，掌握节奏，延续正常的演奏。凯斯奇迹的双耳也恢复成立直的状态，微微抖动。

“那么，训练员，你相信奇迹吗？”

“我……”

病房内，孩子们都屏住呼吸，背景音乐也变得凝重起来。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答案。

“我觉得奇迹是存在的，因为我就亲身经历过，而且凯斯不就是奇迹的见证者吗。所以，我认为奇迹是存在的。”

“训练员也体验过奇迹吗，能说说吗？”

“凯斯每次与对手交锋得到的胜利，对我来说，都是奇迹降临在人间的真实写照。”

“哦！”

这里没有拯救与死亡，没有伤痛与苦难，没有苦涩的药味，只有欢笑，处处祥和。这里与外界隔绝，恍如真正的异界空间。

离开儿童医院后，天色渐晚，大街已亮起盏盏明灯。两人相约来到附近的公园散步谈心。

“你经常去那里吗？”

“是的。”

“你经常在那里提及我，是吧。”

“……是的。”

天边的最后一抹红霞转移到凯斯奇迹的双颊上，好在灯光黯淡，没让训练员发觉这样奇观。两人沉默许久，才打开新的话题。

“没想到，您还有这样的一面。”

“我是我，我不能让自己的观点玷污到孩子们的稚嫩心灵。”

“呼呼，是喜欢钓鱼吗，那下次我邀请您去好了。”

“还有就是，真的只是有点喜欢吗？”

“你……诶……应付小孩子而已。”

“真的吗？”

“……”

昏暗的公园灯光下，两人的影子越靠越近，最后汇成一个影子，渐行渐远。

“这次短途锦标赛是G1赛事，强敌很多，但记住，用你自己的跑法就好了，我相信你还能为大家带来奇迹的。”

“收到。”

“那么走吧，我在观众席等你。”

“对了，训练员。”

凯斯奇迹的一句话中断了训练员的所有动作，引来他不解的目光。

“我为您买了礼物，就放在您办公桌上，比赛完了一起去看吧。”

“好。”

当训练员回到观众席时，比赛已经进行到一半，选手们正在激烈地争夺位置，方便冲刺。

“选手们已经来到400米标识线了，可以看到竞争也更加激烈了！”

“喔哦哦哦哦，凯斯奇迹依旧在先头集团，仍在加速。”

“诶诶诶，凯斯奇迹怎么了？步伐混乱、正在失去平衡！”

“给我停下来！凯斯奇迹！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啊！”

训练员的呐喊被实况的音响盖了过去，任凭他怎样呼喊，也传达不了他的讯息。无奈，只得跨过护栏，可对普通人容易翻过的护栏，对他，却是艰难的挑战，但他必须要到她身边，再困难也要过去。

“凯斯奇迹摔倒了！”

这一句话犹如一道霹雳，在场的观众立马陷入寂静，纷纷对凯斯奇迹投以各样的目光，同情、惊讶、担忧……即使有选手已经冲线，也没有人高呼祝贺，解说与实况那也没有动静。

训练员砸在跑道上。今年的短途锦标赛举办得格外的晚，已是寒冬时节，赛道也如冬天般冰冷。凯斯奇迹朝训练员伸出右手，试图抓住些什么，这个行为似乎耗尽了她体内最后的一点体力，右手还没抬起来，就重重倒了下去。

救护车极速响应，带走了在赛道上昏迷的凯斯奇迹。

训练员在急救室紧闭的大门前徘徊，焦急地等待检测结果，甚至做了一个差点被他遗忘的举动——双手交叉置于胸前，祈祷奇迹的降临。

“叮”

急救室的红灯熄灭，里面走来几位医生，面色凝重。

“医生，凯斯她怎么样了？”

医生神情有些紧张，但很快定下神，回答道。

“凯斯奇迹小姐刚刚苏醒了。实际上，我们都没有料到她会清醒，也许是奇迹吧。”

“她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想见你。趁着她苏醒的时候，进去吧。”

“嗯。”

训练员提振了一下表情，拍拍脸，好让自己更有精气神些，随后，推开白色的大门。

急救室中，各种用于生命维持的器械映入眼帘，空气中夹杂着各种药味混合而成的苦涩。

训练员缓缓拨开白色的布帘，他知道，凯斯奇迹就在那后面。

“训练员。”

“凯斯，我来了。”

凯斯奇迹面容憔悴，眼睛半闭，可一看到他，脸上重新挂上平日的微笑。

训练员蹲在病床前，握住她的手。她的手还是有如活人那样的温暖，但是在逐渐衰弱。

“凯斯……”

训练员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他很害怕，害怕失去这个女孩，他握住她的手愈发用力，希望能抓住这个女孩，不让她逃到生死线的那头。

“训练员，别怕，我在呢，”凯斯奇迹举起右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像安慰一个受惊的孩子，“一直都在。”

“一直都在……”

凯斯奇迹反复地说起这句话，仿佛在思索什么。

“对了，训练员。”

“我在。”

“能离开吗，待会医生要给我再做些检查。”

“他们来了我再走。”

“不行，医生担心会影响到一些因素，必须要您离开。”

“我……”

“请出去吧……就当作我的请求。”

凯斯奇迹抚摸训练员的手已经无力地垂下，她的身躯更加柔软，语气更加没有生气。

“好……吧……”

训练员缓缓站起来，似乎是想和她多待一阵子，却总被凯斯奇迹竖起眉毛的视线逼退，最后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急救室。

在训练员身后，凯斯奇迹用力挤出最后一个微笑，疲惫地笑着，从她那虚无的眼神中能够看出，她作为奇迹的化身，灵魂正在回应那个蔚蓝的奇迹的呼唤。

训练员在门外坐立不安等了几分钟后，应到的医生未来，才察觉到不对劲。

哔哔作响的机器带给他不好的预感，揭开布帘，训练员再次看到了凯斯奇迹。

她依然在笑，头朝着他离去的方向，对着大门灿烂地笑。再度握住她的手，她的体温已经消散，寒冷扩散至她的全身。

“其实病人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没有任何生还的机会了。她是为了让你安心才那么说的。”

不知何时，医生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

“她临终前，最想见的人、最想说话的人就是你。她要求我们保守这个秘密，不让你乱担心，好让她见你最后一面。”

“赶走你，只是不愿你亲眼看着她离开。她是个很温柔的孩子。”

“默哀。”

凯斯奇迹死了，奇迹和那次一样没有回应他，再一次抛弃了他，因她重新形成的信仰再次裂解、破碎。

窗外是不变的星空，被云层笼罩后，星光暗淡又遥远，看不见也抓不着，犹如转瞬即逝的生命。

凯斯奇迹逝去后，他像一具没有支点的游魂，拒绝了所有的采访，身躯摇晃，独自一人回到了办公室，日光灯管发出的人造光源再强烈也没有穿透他身上的阴霾。

他重重砸在办公室的座椅上，双眼无神，环视整个办公室，哪一处都有凯斯奇迹的痕迹，奖杯、相片、训练规划、赛前规划、比赛记录、报道录像……。

目光最终落在办公桌上，上面除了电脑、档案，还有凯斯奇迹在赛前送给他的礼物，是一株蓝色妖姬与花瓶，花瓶底下还垫着一张纸。

“感谢您一年以来的扶植，假如我是奇迹本身，那么您就是引发奇迹之人，下一年，我和您也要为人们带来更多的奇迹。”

他发出“嗤”一声的冷笑，收好纸条，继续躺在座椅上。

这里曾经有奇迹存在，也只有一度有奇迹的存在。

奇迹已经消失了，那他这个引发奇迹之人还有什么用呢。

从此以后，学园里再也没有人见到凯斯奇迹的训练员。学园各处的垃圾桶里，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垃圾，一开始是奶啤、果啤，之后是啤酒瓶，越来越多的啤酒瓶。

男人在一片黑暗之中，没有方向、一步一摇晃地行走，直到跌入水中，闯入章鱼的领域。

章鱼鼓着两只篮球大小的眼睛，眼睛周围呈深紫色，中间发蓝，不时闪着亮光，像故障的手电筒，照在男人的脸上。章鱼身体发出淡淡的绿色光芒，在虚空中分外亮眼，隐约可以看到它的面部表情，双目狡黠，一边审视面前的这个男人，一边思考该如何处理这位不速之客。

章鱼长长的触须伸向男人，腕足在他身上缓慢爬动，冰凉冰凉的，如同冰库泄露的冷气在摸索他的身体。不一会，男人仅剩下头还倒映在那深邃的深蓝瞳孔中。

男人对此没有多大反应，除了一丝不适感能让他的脸部肌肉稍微跳动，其他时间里，他的表现如同现实的旁观者，冷淡地看着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偶尔抬头瞥一眼观察这条巨大的章鱼，这就是他在这里做出最大幅度的动作了。

章鱼的眉宇少了多条沟壑，也许是找到了合适的处刑方法。缠绕在男人右腿上的吸盘的露出隐藏的利齿，迅速钉入肌肉，强大的吸力也在发挥作用，似乎要把皮肤里面的血肉从这副缺失灵魂的皮囊中抽离出来。

剧烈的疼痛并没有拉下男人的表情，相反的，他的嘴角有些上扬，“呵”的一声发出满足的笑。他感受到了那条右腿、活生生的右腿、有温度的右腿、他身体的一部分。

章鱼是冷血的、霸道的，它不会给他任何时间回忆已失去之物。吸盘逐渐收缩，章鱼开始收回它的触手，撕扯他的右腿，无视他的挣扎，力气愈来愈大，貌似只是在控制力度去慢慢扯断一根草，享受施虐的快感。

恐惧放大疼痛感，疼痛诱发晕眩，晕眩带来幻觉，他的右腿染上未知的温热。刹那间，永夜到来了。

从一个遥远的地方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好似回声，虽然稀松但仍可分辨内容。

“别怕。”

之后是更轻柔的话语，宛若随空气流动浮在空中的羽毛缓缓飘落在他的身上，那声音更加清晰、温和。

“我在呢，我一直都在。”

男人虽然不能睁开眼睛，但还是能感觉到自己枕着一个有角度的、柔软的物体，还有一块布盖在这个“枕头”上。

又有一双手微微地在他的脸上摩挲。这份触摸，让他想起一个人，他绞尽脑汁去想，却想不起来是谁，只觉得很熟悉、很安心，想要更多。这份安慰像一盏明灯，驱散一切试图靠近他的不洁之物和已存在的污秽。

他竭力抬起自己的眼皮，力图探明这个人是谁，却只能打开一条狭窄的缝，只能窥见纯洁的白、柔和的白。一根白羽从他眼前飞过。随后，遮挡窥探之洞的巨石重重砸下，封锁一切开启的可能性。

他想挪动身子，抬起右腿，确认它的存在。刚用力，仿佛自己的身体不是自己的，而是别人的，不听自己的使唤，神经通路恍如被麻痹，来自大脑的指令无法传达到各肢体部位。

照顾他的人好似全知，看透了他的想法。右腿膝盖下传来轻微按压的反射信号。

他笑了，久违地露出了笑容，用尽气力去笑。在丝绸之触下，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也被蒸发，最后一点力气也被抽取，最后一处忧郁也被摧毁。

“在这颗暗淡的心痊愈之前，我一直都在。”

微风轻轻扬起窗帘，送入晨曦。照进来的光线犹如发条，发动躺在床上呈“大”字形的男人体内的闹钟。

仿佛是不舍得离开那美好的幻梦，男人用双手支撑自己慢慢起身，挪到床沿，摇晃脑袋，似乎要像给可乐放气那般，把沉积在脑内的剩余的倦意释放出来。

坐在床边，伸个懒腰，接触到地板的左脚在运动中不经意间碰到立在地板上的空啤酒瓶。酒瓶们好似被保龄球击倒的保龄球瓶，纷纷倒地、滚动，发出清脆如铃的响声。

低头看向地面，断片的记忆重新连接形成完整片段，男人意识到昨晚自己做了什么，又清醒了一阵。为掩尴尬，抬头一瞥，恰巧看到桌子上花瓶里的蓝色妖姬最后几片花瓣都落到了桌子上，可它依旧高傲地挺立在花瓶中，像是完成了一项重大使命，昂首接受日之荣耀。一根洁白羽毛静静地与所有脱落的花瓣共眠。

他拿起那根羽毛端详。那是一根天鹅的飞羽。日光照在羽毛上，反射出不同寻常的蓝色光线，映照在他的眼中。

宛若魔术师施法产生的巨响，房间内，羽翼飞翔、飘落，一位马娘从漫天飞羽中走到他跟前，伸出右手轻轻抚摸他的左脸，温柔的触感同那片地方里体验到的毫无二致。

“训练员。”

“奇迹……”

凯斯奇迹边摸他的脸，边稍微歪头，目光柔和，对他微微一笑。

“我在呢，一直都在。”

又如阳光下的泡沫，持续如此短暂，眼前的景象破裂、消失，只剩他一人还站在原地，怔怔地盯着那根飞羽。

那丝细腻和温热还依存在脸颊，久久才散去。

羽毛挣脱枝头，飘回到最初的位置，回归到花瓣的集体之中。

脱落的花瓣之中，一些因脱水而变得干瘪，一些已经踏上黯淡的转换之路，一些脱落较晚仍保持与名字相匹配的妖艳。

男人抓起仅剩下花萼与花梗的蓝色妖姬，为它掸去萼片表面沉积已久的灰尘，不时瞟向花瓣，联系它们脱落的时间与当天发生的事件，于巧合中得到新的发现。

“您，相信奇迹吗？”

熟悉的话语掠过耳畔，被他捕获，他不再愠怒，而是对着花萼微微一笑，把花放回花瓶中。

该去看看她了。

男人手持一朵崭新的蓝色妖姬走进墓园中，在墓碑的世界中穿梭，最后在刻有“凯斯奇迹”名字的墓碑前停下。

花朵在两根手指之间旋转，直至选择到最佳的角度展现自己，才躺在墓碑前。

它并不是这里唯一的花朵。在它的两侧，有几簇栀子花，应该是粉丝送的；还有零星分布在石板上的几朵不同色的、染上尘土的野花，估计是儿童医院里的小家伙们送的。

男人在墓前慢慢蹲下，左腿弯曲，膝盖碰地，做出半跪式蹲姿，又向四处张望，看看地面，又抬头望向天空，揪揪头发，敲敲头，重复这些动作许久，才直视墓碑，咳两声清清嗓，张开口。

“奇迹，好久不见。这些天都是你在帮我吧。”

语气仍旧是那么平静，没有一点情感起伏，恍若是一块冰冷的石头对着另一块无声的石头在对话。

“在外醉醺醺平安穿过治安最恶劣的小巷子回到家。等我起来后，你送我的那朵蓝色妖姬少了三朵花瓣。”

“我一开始并没有太在意这个，认为只是个正常现象，继续过我的生活，喝酒、醉倒，清醒，再喝，再醉。”

“日子一天天过去，花瓣也越来越少，我依然认为这只是自然现象。直到，那场梦醒来后，我碰到了那根羽毛，你告诉我这绝非巧合。”

男人又低下头，仿佛是在休息，又仿佛是在思考，又仿佛是在酝酿接下来的发言。但很快，他又抬起头，继续和无言的墓碑单方面聊天。

“醉倒在无人街道的搀扶与指引、假肢故障的瞬间修复、幻肢痛发作时的平复……这些，都是你在帮我，对吧。”

“而代价就是你送给我的那朵蓝色妖姬的花瓣。”

“可现在，已经没有花瓣了，你却还是帮了我一把。”

“我就是你的最后一个奇迹。”

男人拍了拍墓碑。阳光打在墓碑上，为冰冷的石头增添了几点温度，拍上去，好像在拍一个人的肩膀。

“再见了，奇迹。”

男人起身，朝离开的方向走去。

起风了，风中夹杂数不清的花朵与它的花瓣，冲向男人，宛如是在挽留他。花朵长相奇特，莲叶状的四瓣各成一色，红、白、蓝、黄，无比绚丽，似乎要占尽人世间的所有色彩一样。那是神话中奇迹之花依米花。

风中也捎来了一条讯息。

“您相信奇迹吗？”

面对这个问题，他的答案只有一个。

“我不信，凯斯，我从来都不信奇迹的存在。”

“除非……”

男人回过头，凝视墓碑上的名字，这次，有了和以往不一样的回答。

“你能回到我身边，亲自向我证明奇迹的存在。”

“那么，再见了。”

风停了，花也如幻觉般消失，男人也离开了，墓园重归宁静。

远处的高地上，一名蓝发马娘站在大树旁，蓝紫色的双眸凝望男人离去的方向，直到看不清他的背影后，把双手捧着的湛蓝玫瑰提在嘴前，吹一口气，蓝色花瓣四处飞散，她的身形逐渐淡去，化作依米花，飘向世界各处。

“我在，我一直都在。”

天色渐暗，编织暗幕，等待繁星的点缀。

特雷森训练场内，青春的气息与天境彼端被撕裂的残阳那般，愈来愈少。

一位训练员伫立在终点线旁，除了眉宇间的沟壑，没有多余的表情表露，像一根不倒的柱子。他的双眼直勾勾地咬住右手捏住的秒表上滚动的数字。拇指在按钮上轻微摩擦，这一处微小的动静仿佛是这根柱子唯一有生命力的部分。

一阵劲风掠过他身旁，如同一帮恶人，粗暴地扬起他的衣服，掀起他的裤管。依托这阵风，隐藏于黑暗的银白色金属得以窥探外界，在日芒的照射下，不同寻常的反光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风停了，裤管被重力重新拉回原处，训练场再次回到空寂，似乎刚才的尘嚣从未发生过。

“嘀嗒”

拇指终于按了下去，清脆的响声宣示计时结束。男人看到定格的数字，眉头终于舒展些许，随后扭头，望向风停息的方向。

“这一圈的用时比先前短了，看来训练的效果还是有的，但是距离下次比赛的对手仍然有差距，继续加油吧。”

如果是其他训练员说出这句鼓励的话，情绪肯定是非常高涨。可他是他，还是那块坚冰，话语中不带有一点多余的感情。

“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了，可以走了，去吃饭休息吧。”

男人径直走向训练员的大门，所经过的每一步都为周围覆盖上与秋天的清寒相匹配的冷淡。

“训练员，你相信奇迹的存在吗？”

这一句携带喘息的疑问融进运动的空气中，流入他的耳中。男人的双腿逐渐停下，站在原地，眼神依旧望向大门。

刹那间，一股柔和的风打在他的背上，他回头，注视这个气喘吁吁，正在双手扶膝休息的深蓝色短发马娘。

在从前，也有一位马娘不止一次对他说起这个问题。

“训练员，您相信奇迹吗？”

那个马娘背负“奇迹”之名，用自己的奔跑，创造一个又一个被常人认为不可能实现的奇迹，宛若她就是奇迹的化身。

对于这个问题，他的问题只有那一个。

“我不信。”

听到这个回答，马娘本就垂下因无力而耷拉的双耳，尾巴也停止了甩动。

他踱步来到她面前，轻轻帮她摆正发饰和耳饰，这一举动好似为他拾回人性的一丝温暖。

“但是，如果你相信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寻找，万一它真的存在呢。我们走吧，去食堂，我请客。”

他不曾提起她，但时常想念她。

他的担当重新恢复活力，跑到他身边，两人的道路交织在一起。

“我在呢，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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